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但似乎他总是那般模样，修长的身材被T恤牛仔包裹着，额前碎发遮住眉眼。

(资料图)

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昏黄的灯光铺撒下来，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出于高中上学考虑，我父母决定新搬来这个小区，好巧不巧，搬进了他家的上一层。

也许人都会对好看的事物留心吧，搬来不久，我就记住了他。

这天，我听见二楼谢淮家里隐隐约约有些动静，他走上楼，

我跟在他身后，在一楼楼梯间隙看见他推门而入，

突然一个男人出现，伸手打了谢淮一巴掌。很重，声音很大，谢淮几乎是立刻反抗，

在打斗间我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哭声，她劝谢淮停下来，不要动手，期期艾艾。谢淮在女人的抽泣乞求声中停滞，

几乎是绝望地停手，被殴打。男人气冲冲关上门，嘴里骂声不断，

我诧异地捂住嘴，在混乱中听见一楼老婆婆的哀叹：“造孽啊，好好的家，摊上这么个爹，诶。”

我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怒气冲冲的关上门，

我父母也是听见动静后下来寻我，急忙把我带回家。我仍然在惊愕之中，忍不住问了妈妈事情缘由，在她的陈述里，我看到谢淮十六年沉重而又悲戚的人生。

他父亲谢江强奸母亲后生下他，女方长辈重男，为求息事宁人嫁女，谢江嗜赌，暴力，家暴是家常便饭。

暴虐的父亲，懦弱的母亲，

十几年来，谢淮活在这样的噩梦里。

我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久久不入眠。

我很心疼谢淮，哪怕我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

次日清晨，我在小区公园看见他。

他坐在草地上，孤独地望着天空。

脸上的伤口很明显还没有被处理，我转身冲回家取药又立刻跑到他身边，

却在靠近他时放缓了脚步，试图平缓呼吸与心跳。

我在他身后，开口：“你，你要不要擦点药？”

他闻言转头，静默无言。

我赶忙解释：“你可能还不认识我，我是你同班同学，我看你伤口好严重，所以……”

“不用。”他拒绝了我。

“擦一点吧，你妈妈会担心的”好像这句话才触动他，他沉默很久，点了点头。

我把药放在他身边，想了片刻还是亲自帮他，我未经他允许试探的碰了他的脸，皱着眉擦完了药，深吸一口气。

“我叫周洛。”

“我知道。”

我错愕抬头，心忍不住跳动。

“开学那天自我介绍，我记得你。”

很难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是高兴的，至少他知道了我的名字。

我在他身边坐下，很宁静地，仰望着天，呼吸着风，很难得的静谧。

他突然开口：“谢谢。”我转头看他：“没事的，能帮到你就很好了”

若药酒可以为慰籍，平抚少年十余年的伤痛就好了。

可惜谢淮，我遇见你太迟，没能好好保护你。

入学成绩放榜，虽然我自认成绩不差，但还是紧张，偷偷在班主任那里瞅了一眼，班级第五，年级73，对我来说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我还看到了谢淮，清一色的第一。

我中午在食堂里寻到了谢淮，坐到他对面：“恭喜恭喜啊状元郎，怎么这么厉害啊。原来小天才就在我身边”

他只是微微颔首，说：“没有，你认真学习也会很厉害。”

我得寸进尺，“可是我数理化都不好，你能不能教我。”

他慷慨大方，“好。”我把食盘里的鸡腿夹给他，“当补课费啦，你必须吃掉。”

“好。”

我忍不住窃喜，好像他对我总是好好好，什么都可以答应。那我要是要点什么别的东西呢？

你还会镇定自若，欣然自得地应一声好吗？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这样相处着，我早上总给他带瓶旺仔牛奶，他会教我数理化。

后来二次选座，我在位置上战战兢兢好久，

最后看见了谢淮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们成为了同桌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我和谢淮也逐渐熟络……

我英语成绩很好，有时也会和班里同学交流，有人来问我，我一直是知无不言的。

所以那天班长走过来问我题，我很乐意解答。

他坐在谢淮的位置上，身体同我靠的很近，笔尖滑动着，我精炼地说明知识点，恰逢风起，有柳絮随风落在我头发上他随手帮我拾起，吹出窗外。

我微笑着表示感谢。

我不知道谢淮什么时候出现在后门，手里还提着我最喜欢的奶茶，但他眼神阴沉，手背青筋暴起，沉默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对着班长说：“滚。”

我有意向他解释，但是谢淮，你得给我一个你生气的理由。

我听见他说：

“周洛，既然拉我就要拉住我，也只能拉我。”

“在我这里，除了你以外的别人不算什么。”

“在你那里，也该一样。”

“你懂吗？”

我看向校园，笑着说：“我懂，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见不得我对别人一点点好，否则你就吃错生气。”

谢淮愣住了，几乎是挫败地低下头说：“是，我喜欢你，好久了。”

我看着我貌美的男朋友忍俊不禁，“那你喜欢我的时机挺不错的，恰好在我喜欢你的时候。”

我十六岁那年遇见他，十七岁开始变成我们。

我们一起学了理科，一起走过快节奏的高二，来到高三，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他帮我补习，一切向善向美。

我们平淡的生活，让我甚至忘了那些肮脏的漩涡。

可事情还是发生了，没有人知道那个一贯以柔弱示人的女人为什么会鼓起勇气捅向欺压她一辈子的男人，也许是这些年太累太苦，也许她终于开始心疼自己的孩子，

但当我看见警车带走那个满身血污的女人时，我只想找到我的谢淮。

我跑到他家门前，疯狂敲门，不停喊着谢淮的名字，终于门开了一条缝，我进去看见满地的血迹，谢淮一下抱住我，头埋在我颈侧，几乎是崩溃的哭出来。

“妈妈是想结束这一切，他死了，可我一点都不高兴。周周，我……”

我抚摸着他的背：“谢淮，谢江不配当你的父亲，你不要内疚，你妈妈也是因为很爱你，才会这样选，不是你的错，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没事，有我爱你，我会好好爱你。”

谢淮高考以713分高分夺得本市状元，

而我嘛，六百开头。我们在同市读大学，那天我陪他去看了他妈妈，他妈妈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即使她在狱中，但我们都很牵挂，她也很喜欢我。

从牢狱里出来，看向蔚蓝的天空，谢淮问：“去哪？”

我随口说：“去山去海去自由喽。”他答：“好。”

笨蛋，说什么都好，当然是去我家，见我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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